时间:2019-11-3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
子菲,长得可谓天姿灵秀,文静超然,总给人带来一种百合花般诗意朦胧意象。尤其眼睛好看,黑漆漆犹如凌波微动。

她最早,住在邻校的燕秀园,这里的房子均属外国别墅式样,灰色的砖、青石板的瓦、白色的窗棱,却没一栋相同的。一到秋季,满墙壁的藤萝映着朝阳,焦绿橙黄红棕交相错动,透着真正的璀璨。

于此处留给子菲印象最深的,是楼上的那位教授有点怪,他总想教子菲怎样“回答”问题。比如他问:你什么主义?

子菲得回答:温情主义。

又问:你什么阶级?

得回答:资产阶级。

结果,年他成了“右派”。

同年年底,子菲搬家了,这与她父亲调动工作有关。记得那天风很大,坐在颠簸的马车上,怀中抱着一个绿色纸盒子。风,吹得盒上的丝带“瑟瑟”地抖呀抖,里面装个能够开合眼帘的洋娃娃……

新校舍,子菲家被分配在荔园,住宅样式与燕秀园也相差不多,只不过砖墙由灰色转为赭红。由院门进入,沿着两边栽满兰花的青石板小径往里纵深,左边为果树,右边是葡萄架。再登上砖砌的平台,拉开有拱顶的庭房大门,一条极长的木地板走廊就出现了,这块儿,是以后她和弟弟用凳子搭“火车”的地方。

别看子菲家阔,可她对所有认识的小朋友都不怀有歧见,经常邀请她们到自家来玩。那些穷孩子们头回踏入院子,望着住房的规模,发出感慨:“哎呀,你家就住在这儿呵!”而让她感到别扭的,是不太敢踏进人家所用的公共厕所,因为地下淌流着……

子菲父亲,曾留学美国一所常青藤的著名大学,属于两耳不闻天下事的书呆子。偶尔,会带着子菲到荔园操场去玩,而且总是比谁跑得快。不管怎样,全归子菲赢,激动得她活蹦乱跳的,感觉自己特伟大,尽管也知道这些都是父亲让着的。

年龄稍大,不再冒傻气,她将兴趣转为滑冰。

校园内有两个正式溜冰场,小的位于王爷府的后花园,大的是环绕荒岛的“荷塘月色”。那年头冬天奇冷,11月份水面就开始结冰,一些爱好冰球的大孩子们冒险上去,其速度使得冰面呈现出非常大的波状起伏,着实让人忧心忡忡。可他们并不害怕,照旧一圈一圈地滑,昭显出其身手的技术高超。

过了腊月,零下20度属于家常便饭。子菲站在极厚的冰层上面,能清晰看到由底向上,泛串着缕缕已被冻实了的气泡,白绿相间甚是通透。再有就是那些冰缝,跟蜘蛛网般的向四周无规则地曼延,偶尔,不知打哪儿发出沉闷的“喀喇”一声,唬人一大跳。

初上冰场的父亲显得很自信,一面换鞋一面声称:“我是研究力学的,了解人体肌肉骨骼所有的受力规律。所以,一定能滑得特别好。”

不想他起身还未踏出几步,竟四仰八叉地摔了个大跟头,逗得子菲“咯咯”笑个不停。

为了面子,父亲又改口:“咱到旁边小冰场‘东坑’去滑,再怎么摔,也没人看见。”

可到了那里真的摔呀,五六个地摔。遗憾得很,整个冬天,研究力学的父亲也没学会滑冰。

子菲母亲,为上世纪40年代末留学欧洲、家境殷富的资产阶级阔小姐,以至什么也不会干。解放都这么多年了,依然保持着昔日风雅,非要到遥远的天桥剧场去看什么歌剧。临出发前,还总花费很大精力打扮自己和孩子们,再去挤公共汽车。等进入影院,《蝴蝶夫人》已经开演好一会儿了。接着就是提前出场。因此,无论节目多么高贵,全是掐头去尾的。

子菲六岁那年,旁邻搬来个弹钢琴的小姑娘,羡慕得她成天趴在人家门外聆听。父亲注意到这个细节,以至有天夜晚,两口子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商讨给孩子买钢琴事宜。因为,当时千元数字是非常吓人的。

幼儿园阿姨显然起了关键作用,提示:“这孩子音乐天赋不错,建议你们培养、培养。”

于是不久,崭新的钢琴便搬进了家门。

二十世纪六十年代,每个孩子都有个疯玩野跑的童年,可子菲缺乏这种空闲,她得利用周末去学钢琴。先乘坐31路车到师范大学,再步行穿过米长的胡同,才是老师家。尔后便是挺直身板,抬腕,敲击的漫长。

不幸的是,困难时期因贪吃“伊拉克大蜜枣”,子菲染上了肝炎。虽然指标不高,转氨酶,三T为7,还是被安置在宣武区奶奶家里休学。

奶奶所住,为四合院,影壁进去靠南一溜儿大平房。

而四合院的老房东,住在院落的第二进制。其屋前,虽不具备老北京崇尚的“天棚葡萄金鱼缸,肥狗壮丁胖丫头”,却有着鲁迅先生所说的两棵大枣树,一棵甜,一棵没味。

听奶奶讲,老房东原为解放前中国北方某城市的市长。可从表面看,他行为举止却像个旧日文人。与先前那位燕秀园教授类似之处在于,两者语言全怪怪的,只是老房东更加晦涩难懂。比如一句:“敬而不远,若即若离,古不称实,今不同弊……”至今,子菲也没弄懂是什么意思。

能懂的一句为:“不好洁者,谁能污之?”似乎影射着什么命运。

那个时节,谁要是患上肝炎,跟一辈子被判处死缓相差不多。由于受限制不允许外出,子菲只能偶尔与房东的儿子进行交流。房东儿子就读于一所名牌大学,平日里对子菲特好,每问必答。唯一不爽的,是有回跨在他脖子上当马骑,一个没抱紧便仰栽下去,后脑勺磕在地上哭得哇哇的。

其余大部分时间,子菲只能躺在床上看书。

奶奶家的书可多了,柜满四壁,可奶奶对看什么内容管束极严。记得有一次,自己正蒙着被子曲着膝,打着小手电偷看古代小说。不经意间,被子让奶奶轻轻掀起,随即便表示出了严肃:“哎呀,《说唐》?多么庸俗。这类书籍小孩子是不宜看的。”言罢,和蔼地拿走,并放置在门厅的窗台上。

半截儿正上瘾呢,何况《说唐》,比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易懂,以至专等奶奶睡着了,子菲赤足下地,飞快取回,钻回被窝接着读。小时候记忆真好,知道了第一条好汉李元霸、第二宇文成都、第三裴元庆、第四熊阔海、第五伍云召、第六伍天锡、第七罗成、第八杨林、第九魏文通、第十尚师徒、第十一辛文礼……最喜欢的是那白衣白甲银枪小罗成,透着风流倜傥……

养病虽没什么意思,可这种孤寂,却奠定了子菲博览群书的基础。直至现在,她仍能记住最奇特的书名为《无头骑士》。对了,还有一本叫做《情感教育》,挺好奇地翻,由于里面内容太正,没几页便撂在了一旁。

半年后,子菲病好返回学校,非但没留级,门门功课照旧倍儿优秀。

接下来,变异继续。

如果说钢琴属于节奏波澜在指尖跳跃下的灵动,那么年龄就犹如白色鬼魅于梦中的飘逸起伏,景象转换着,直至琴键显出了疲惫。专业老师讲:由于子菲学习钢琴太晚,过了童子功时机,没了前途。

真的很失落,哭过鼻子,排不掉,理还乱。

爸爸告之:如果你烦恼了,就去看看月亮。可看了,又有什么用呢?因为无法从嫦娥、玉兔的幻象中得到任何慰籍。只有凭借自己的性格,忍耐着。

子菲性格,主要遗传于奶奶。

爸爸曾讲,奶奶原为杭州的大家闺秀,住在七进制的大宅院内,规格仅次于皇家园林,两翼走廊是专供丫鬟行走的那种。可爷爷却出自耕读之家,除去住房前有个叫“海棠兜”的水池较比风雅外,谈不上任何其他值得夸耀的地方。

按理,二人纯属门不当户不对,但爷爷的机缘在于,为离上学近,无意中租借了奶奶家偏院里的一间小阁楼。由于彻夜油灯不息,苦读得头悬梁、锥刺股的,便引发出奶奶的好奇心。一日,双双偶遇庭院,在论及经纬中,交流甚为投机。其中爷爷的一句“家有良田万顷,不如薄技在身”,着实拨动了奶奶的情丝。之后,虽然受到家庭极大的阻挠,但二人均在外面游走上学,也奈何不得。最终,奶奶以身相许了书香的爷爷。

这种“蓄而后发”的气质,对子菲性格的形成,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。

钢琴失意不久,凭借相貌姣好和身体的柔韧性,子菲又考上了“海淀少年之家”舞蹈组。练功房里值得骄傲的,有偌大的镜子及扒杠。基本功,难度最大的为横叉,除去要求双腿水平,全身还必须趴在闪闪发光的地板之上。

挟持此等功底,小学六年级时,子菲和另外三名同学代表附小,参加了在工人体育馆举行的北京市跳皮筋比赛。赛事当天,她们几个穿着音乐老师由舞蹈学校借来的白色芭蕾舞服,在乐曲的伴奏下,围绕着四根拉成正方形的皮筋来回穿插,上下翩翩起舞,以至被北京晚报给予了“小天鹅”的称号。

中学

年,报考中学来临。

那个时期,功课特拔尖的女孩儿,一般都向往着师大女附中,因为那里是培养女才子的地方。子菲也有此打算。可是父母偏让她去报考一零一中,理由为:这所学校不仅一直雄踞海淀区头把交椅,况且离家还近。这下,顿令子菲陷入两难境地,总在“男女混校”与“女校没有一丝野蛮”之间,衡量来犹豫去。

周末,去城里看望奶奶。房东的儿子起了决定性作用,指出:还是报考“学府附中”。因为它发展趋势好,办了个“预科”,以后能一条龙上大学。

谁跟“最高学府”过不去啊?子菲便听从了。当然,也就轻而易举地考上了。

暑期,依旧去奶奶家度假。

住中院的老房东,昔时对子菲所谓的歌舞、音乐出众,根本不爱搭理,常念叨着:“云无心以出岫,鸟倦飞而知返。轻歌曼舞,君子所不为也……”尔后倒背着双手,摇晃着脑袋,踱步回屋书香去了。

如今,得知她考上了“学府附中”,竟主动地迎出堂厅,歪着脑袋、捋着胡须赞美道:“呵,这个孩子,怎么这样的有出息。”

不仅如此,他居然提出要教子菲读诗和写大字。于是上中学前的整个暑期,子菲便沉浸在古诗词与书法的意境之中。

逐渐,明白了诗是不能念的,而应该吟出来;

接着说文解字,譬如“三”字,横道代表天地人三才,一竖贯通为王;

关于书法,第一个便是“永”字,将所有的横、竖、撇、捺、点、勾全部囊括,而且反复练了很长很长的时间。

上了中学,子菲长得愈发文静啦,连走路都含股音韵,似乎没看谁,便吸引着四方的瞩目。

尽管正常的中学生活仅为一年,但对子菲来讲,却恰似清风掠境般的怡然。尤其晚自习后,躺在四楼宿舍床上,倾听着楼下篮球场飘来的吉他声。跟着就是男性的“花儿为什么这样红”,音质深沉,富有磁性。

别的女孩儿都只在欣赏,可子菲却清晰知道这歌词里的寓意。或者说,是唱给谁听的。

与小学不一样,情书很快就来了。其中有这样的词句:“星星虽小,但每晚都高高兴兴地出来。芦花随你而去,逐渐,拖着月亮上升。”

多么美的比喻,子菲白皙的脸颊飘过一抹红晕,感觉:“其才华不亚于雪莱。”

写信的男孩儿,是高一运动队的,叫彦桐,英俊、潇洒。

经过无数夜晚的流连、沉思与心跳,第二学期,她和彦桐终于在通往体院的路灯底下会面了。这是条人迹罕至、孤寂北上的小马路,白天需要两个小时才过一趟36路汽车……

由此,子菲开始写诗了。颇为自得的有:

天很蓝

踏着如霜的小径

依稀

掠起一闪流萤……

出身

修正主义的十七年,似乎给学生们带来的恋爱观为:爱情应该是自由的。一个灰姑娘,能得到王子真挚的归宿;一个牛郎,也应该获得仙女的回眸;即使苏俄所标榜的无产阶级英雄保尔·柯察金,不也爱过资产阶级小姐冬妮娅吗。

中国人恨冬妮娅吗?可能正直的中学生都曾“憎恶”过,只因女方变了心,才导致讽刺性的积怨,于是盼望保尔无比坚强。要是卓娅是冬妮娅就好了,假若再漂亮一点。

文革初期血统论的兴起,无宣告地使子菲与男友彦桐拉开了距离。因为彦桐的父亲是将军,而子菲家庭仅为知识分子。更不宜言表的,是她父母均带有历史兼海外关系的双重问题。

十三岁女孩儿的初恋,犹如荷花般的圣洁,为此,子菲背地里哭了好几回。因为在她头脑中,总浮现出最初所接受的词句:“星星虽小,但每晚都高高兴兴地出来,芦花随你而去,逐渐,拖着月亮上升。”还有,就是“花儿为什么这样红”,音质深沉……

为讨个说法,子菲决定再与彦桐碰面一次。写约会纸条时,她费了五分钟,撕掉了,然后又想了五分钟。当她重新把铅笔稳定在纸面上的时候,攥起的手指像只吭哧吭哧磨牙的小鼠,被刺激得微微有些颤抖。最终,完成了这样的内容:“明晚八点钟,老地方,我想和你谈一谈。”

并鼓足勇气,在通往大食堂的路上,将这张折好的纸条递给了彦桐。

感觉,他挺动容的。

为了这次会面,子菲特意第二天清晨踏着自行车去了趟王府井。一路上,风力很大,好像故意设置障碍似的,但为了珍贵无比的初恋,得牺牲,得一往无前……

于王府井商店里,她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私蓄,买了支二十几元的高级派克钢笔,以及五元钱的锦缎礼品笔记本,并在上面写下了精心选择的词句:让暴风雨,来得更加猛烈些吧!

夜色,如墨,子菲如约立于泛红的路灯底下。以往,彦桐总是虔诚地早到,现今却毫无踪迹。西边,圆明园是树林与知了的天下;东边,稻田里响彻着蛙鸣。可这些以前的诗意,眼下却倍显焦躁。

咬着下唇坚持。

突然间,由远处西校门方向,传来一阵不易觉察的动静。子菲睁大眼睛,是人的声音。渐渐,看出是一伙儿骑着“二八”男车,一身干部子弟所特有的人字纹军服,谈笑风生、高谈阔论地行近了。其中穿得最扎眼浑身将军呢的,是彦桐,只见他风驰般地从自己身边骑过,却不知为何没给予理会。

同时,子菲扫瞄到,与之并排骑行的是他高一同班的女生。长得相当不错,小巧玲珑,两支高翘的小刷子,穿着洗得淡淡的米黄军装,腰间扎条武装皮带,袖臂套着宽大的红袖标,正兴趣盎然地与彦桐聊着什么。那个女生,似乎还瞥了自己一眼,不是低级趣味的。

嫉妒、报复心态立马汹涌澎湃,真想当街把他呵斥下来。但马上意识到,此刻缺乏爆发的态势。这令子菲情绪一下坠入低谷,失落,真的很失落。不由地想:他,为什么不应约?为什么不理我?他知道,他肯定知道……都说,爱情可以征服一切,然而这情感与误解的隔膜,怎样去解释呢?大趋势就这么无助吗?赖谁呢?自己没有资格,缺乏身份,并且缺乏力量。

起风了,树叶“沙沙”的,不,是自己心里乱糟糟的。男人真坏,他们主动干一件事,却又信手放弃。

简直缓不过气来。

一辆卡车由北边黑黢黢体院方向开来,大灯,晃醒了子菲的神经,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位于何处。好一阵,还真有点辨别不清方向,到处呈现一片墨灰色植物的茫然。镇定一下情绪,对了,左手是圆明园。背过身,树影夹杂着教学楼形状的隐约。北边,依然能听到那帮笑声的逐次远去,随即与蚊虫混淆在一起。他们去干吗呢?估计是前往圆明园残垣断壁瞻仰,或者鼓舞士气吧。

可这些,对子菲已然不重要,她在进行心理缓冲。

痴心已化烟云去……事已至此,还能说些什么呢?人,应该保持住自己应有的矜持,哪怕处于最为艰难的境地。

终于,子菲狠狠地将笔记本那页“祝词”撕掉,自言自语:“你就是你,不管你彦桐现在怎么棒,多么的优越,我就是我。我就不信,职员出身的,就不能干革命!”

走了。

两个月过后,子菲便加入了与“老兵”对抗的新兴组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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